永康帝的心情不好，再加上今日上朝启奏的又是鸡毛蒜皮永远在纠缠解决不了的小事，果不其然，朝堂上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下了朝之后朝臣们议论纷纷，永康帝一个人走进御书房中，王仲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皇上。”
    他轻声的唤着他，却见永康帝摆了摆手。
    “下去吧，朕想静一静。”
    王仲行了礼，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站在紧闭的御书房门外，瞧着外面有些灰蒙蒙的天空。
    他会去吗？
    王仲无意识的扣着指甲，在心里猜测着，他猜永康帝会去，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觉得他一定会去，虽然他那么恨他。
    永康帝一个人呆在御书房内，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起身打开门，瞧见昏昏欲睡的王仲，他轻轻咳了一声，王仲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收拾东西吧，你与朕一起去，朕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在这吓唬人。”
    王仲这才知道，他竟是把堆积的折子都批完了，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去了。
    他“哎”了一声，转身去给永康帝收拾去安乐村的东西，永康帝瞧着王仲急匆匆的背影，转身回御书房内批剩下的折子。
    安乐村地处偏僻，王仲给永康帝收拾了一堆御寒的衣服，又向太医院专门喜欢研究这些稀奇古怪方子的太医讨了些驱蚊的法子，按照永康帝的吩咐点了几个他要的人，一行人休息一晚，第二日趁着天刚蒙蒙亮，浩浩荡荡的去了安乐村。
    “他真的会来吗？”
    姜一到达宫里的那一个清晨，萧茕与姜芜也收拾了东西准备往安乐村后面的那座山进发，二人都不是过分讲究的人，只带了些保命的东西便上山了。
    这山看起来像是有些年头了，进山的路不太好找，因为安家夫妇当年就是死在这座山上的，所以村里也没什么人敢到这里来。
    两人找进山的路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路边杂草丛生，姜芜就用自己随身带的小匕首为自己开路。
    “这山怎么闻起来臭臭的？”
    姜芜捂了鼻子，有些嫌弃的说道。
    萧茕动了动鼻子，恍然大悟。
    “他虽身上有龙气残留，但终究是殁了许多年，又被人强行唤醒，龙气中沾染了许多杂质，你体内的龙九子力量是最纯正的，当然觉得这假龙气的味道是臭的。”
    “这样啊。”
    怪不得姜芜从进山以后就觉得哪哪都很不舒服，萧茕看出了她的不舒服，一路上都在挑着些她感兴趣的事情讲。
    他给她讲当年浮屠山的妖法鼎盛的辉煌，给她讲许多年前捉妖师与妖怪之间的博弈，他是这世上唯一的见证者。
    萧茕刻意避开了她与他，恰好姜芜对这些也没有太大的感触，二人都默契的避开这个话题，她不问他不说。
    他们爬至半山腰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打下一层阳光，姜芜擦了擦鼻尖上的些许汗珠，抬头瞧前面的路还有多远。
    “感受不到。”
    萧茕的脚步有些晃，不过是姜芜抬头看路的瞬间，他便踉跄几步跌了出去。
    “萧茕！”
    姜芜大喊一声，几步冲过去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
    萧茕回过身时，整个身子已经挂在岩壁上，脚底则是空荡荡一片的万丈深渊，只有姜芜，双手死死的拽着他不让他掉下去。
    “阿芜放手。”
    他强压着体内翻滚着的不适，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放手，我们两个都会掉下去的。”
    姜芜看着他逐渐变得血红的双眼，心道不好，萧茕即使是身上带着龙九子的力量，但他终究还是妖，这龙气对他来说还是有种本能上的压制，不过是只到这半山腰，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闭嘴，别说胡话。”
    姜芜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他纤细的手腕上，他浑身冷的可怕，姜芜咬咬牙，脚抵在悬崖边的一块石头上，使劲将萧茕往上拉。
    萧茕这幅身子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的身子，百八十斤重的身子直将姜芜往下拖。
    姜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了几口，憋了一把劲将他往上拽。
    萧茕竟硬生生被她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姜芜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整个人有些脱力。
    萧茕也是被吓得不轻，往姜芜身边靠了靠。
    “早知道你这么重，就不拉你上来了，不是说猫有九条命吗？”
    姜芜瞧着他这幅样子，微微弯起了眼睛，还有心思与他开玩笑。
    “我要是有九条命我就不至于吓成这般模样了，手给我。”
    萧茕哆哆嗦嗦的将姜芜垂在一侧软绵绵的胳膊抬起，放在自己有些软了的腿上，咔咔几下便让姜芜脱臼的胳膊回归原位。
    “多谢。”
    姜芜捂着有些痛的胳膊，萧茕扶着她站起身来，顺便还替她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尘土。
    “是我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怕是怎么样都还不清了。”
    “再往前走走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休息的地方，晚了还不知道这附近是什么情况。”
    姜芜慢慢跟着萧茕的步子走着，胳膊虽然不痛了但还是有些不舒服，二人亦步亦趋的前进着，姜芜瞧着面前的漫漫山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世界之大，而这偌大的世界中，处处都充满着未知。
    她每次都在很努力的去预测事情的发展，将所有的可能性都一一罗列，却还是会出许多意料之外的岔子。
    可这就是这世间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姜芜瞧着远方长安城的方向，雾蒙蒙的一片，她勉勉强强的瞧见那里有个高耸的塔尖，姜芜想起那是皇室一般用来祭拜祈福的塔。
    这就是长安城，是她这幅身体孵育出来的长安城，生生不息的长安城。
    姜芜抹了一把汗，继续慢慢向前走着，手下意识拽着萧茕的袖子。
    越往上走就越冷了起来，天也渐渐沉了下来，头上突然飞过几只乌鸦，萧茕一把将姜芜拉至岩石后面。
    “小心。”
    萧茕低声说道，探出半个脑袋瞧在头顶上盘旋着的那些乌鸦。
    那些乌鸦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经久不散。
    “是来找我们的，看来我们是走对地方了，刚刚来的路上有个山洞，我们在那休息一晚，第二日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