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是陈清明背着死去的苏长风，走完了最后一段路，将他埋在了皑皑雪山之中。
    而如今，苏长风背着昏迷的陈清明，将他一点点从人间炼狱拖回到安全地带中。
    “你带着他一起撤去后方，洞穴里的人太多，我怕陈归安一人应付不过来。”
    姜芜瞧了一眼苏长风，发现找到陈清明的苏长风身上的神草气息居然已经很淡了，姜芜了然，怕是这气息与他的执念息息相关，他找到了陈清明，自然也就没了执念，气息也就灭了。
    没了神草气息庇佑，他们二人继续待在这里就十分危险了，姜芜给了苏长风一张护身符，便让二人顺着萧茕之前挖的那条密道撤到洞穴之中。
    而姜芜则继续留在这里，保下这些长安士兵的魂魄，他们的英雄，不应该死在这天寒地冻的北疆，而是应该魂归故里，吃着百姓的香火，踏着百姓的缅怀前往自己的下一生。
    姜芜往嘴里塞了一颗补充灵力的药丸，她这次出来，将所有的药丸都带上了，一颗接一颗的往嘴里塞，塞到她的嘴里都有些发苦。
    天上的怨灵逐渐平静下来，安静的躺在姜芜制造出的那条灵链上，他们能平静下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挣扎着的他们更耗费姜芜体内的灵力。
    另一边，萧茕也没想到，宇文承宇居然是个会和他不管不顾打到底的硬茬子，他所获得的信息之中，宇文承宇的性子并不是这般刚毅执拗。
    陈清明和苏长风撤了之后，整个战场上长安这一方只剩下了姜芜与萧茕两个人，北疆也只剩下了宇文承宇和他的随从。
    其余的人竟是全军覆没。
    天空中的怨灵哭嚎过的影响还未消退，萧茕与宇文承宇的武器碰撞在一起，但萧茕突然觉得，他的力气似乎弱了下来，但还未来得及细想，他便感受到了一股灵力的波动。
    萧茕本就是猫，反应快，动作敏捷，在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袭来的一刻，便迅速闪身躲到了一旁。
    只见宇文承宇的身体中间，被破开一个大洞，寒风从洞中穿过，有血迹一滴滴落在洁白的雪上逐渐扩大散开，姜芜从那血淋淋的洞中，看到了一个人。
    宇文睿。
    他身后跟着数不清的黑影，黑压压的覆盖一片，那些黑影纠缠在一起，尖叫着撕裂着，吵的姜芜脑子嗡嗡作响。
    饶是她再笨，也猜出了宇文睿定是与他们对抗的那恶魔做了交易，因为她在宇文睿身上，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神的力量与威压。
    宇文睿没有说话，只是迈开脚一步步朝前走来，他每走一步姜芜都感觉自己体内气血翻涌，她不自觉的捂着嘴咳了出来，定睛一看，一滩黏糊糊的血渍铺满了掌心。
    她龙九子的身体都尚且如此，萧茕便更难承受得住了。
    这仗还没打完，萧茕不能死，萧茕死了的话这座城池就是别人的麾下物了，姜芜半跪在地上，偷偷用掌心里的血在地上靠着感觉画对抗法阵。
    忽然一道黑气袭来，在姜芜的手边爆炸，姜芜被冲击力击倒，痛的蜷缩成一团，又吐出一口血来。
    被发现了，异化的宇文睿力量大涨，
    这时，她的眼前突然落下一道阴影，她抬眼看去，萧茕正提着剑挡在她的面前，有大量的血迹从他的口鼻处涌出，他嗓子沙哑，眼神却坚定的看向面前浑身黑气的宇文睿。
    “阿芜快画，我还能帮你拖住一小会儿。”
    萧茕吐掉嘴里的血，从怀中掏出走前姜芜给他的袋子，一把药丸倒出来，又全部吞进去，这才堪堪能维持现在的形态，站在姜芜的身前保护她。
    “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休想碰她一根手指。”
    那些药丸并不是立即起效的，所以萧茕提剑的动作仍然十分费力，但还是站在姜芜身前，半分不肯退让。
    “不过是只猫妖而已，在神的眼里，杀了你就像碾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
    宇文睿的身后长出一对翅膀，是蝙蝠的翅膀，那翅膀只是轻轻挥动，便卷起一股强烈的暴风雪，那暴风雪里的雪颗颗都是冰碴子，打在萧茕的盔甲上都能听到碰撞的声响。
    萧茕抬起剑阻挡迎面而来的暴风雪，却分身乏术，仅仅是一刹那，萧茕身上的盔甲就被打出了裂痕。
    突然黑洞的地方打了几道雷，姜芜动了动耳朵，是天道吗？天道若是出手，宇文睿伤不了萧茕分毫，却不想，那雷只是响了两声便销声匿迹了。
    看来是指望不上天道了，只能靠他们渡过这道劫了。
    “神赐予了我力量，区区天道我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你们这些不自量力的凡人，竟敢忤逆伟大的神！”
    宇文睿的胳膊骤然变成爪子，他抬手便向着萧茕袭来，萧茕提剑格挡，锋利的剑刃与宇文睿的爪子碰撞在一起，萧茕先前铠甲上的裂痕突然破裂，转瞬之间铠甲便成了碎片。
    萧茕调动起自己体内的灵力，他放弃了人的行为规则，四肢趴在地上，尾巴从厚重的棉衣之中探出，他奔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灵巧，几乎能够躲掉所有宇文睿的技能。
    眨眼间，宇文睿的眼前出现了无数个萧茕，每一个都是一模一样，而每一个萧茕在同一时刻向他冲过来，调动全身的灵力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可这致命一击仅仅是在宇文睿的脸上刮了几道血口，宇文睿抬手，抹掉了脸上的血渍，轻蔑的笑了一声。
    “妖就是妖，就这点本事。”
    他随手一挥，萧茕被高高的抬起，又重重的砸下。
    尘土暴雪之间，只一瞬，萧茕就恢复了猫的形态，他伤痕累累的趴在被血染成红色的雪地之中，抬起眼皮虚弱的看了姜芜一眼。
    姜芜喘着粗气放下手指，还好帮他缓冲了一下，不然这一下下去，萧茕就算是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如今凌驾于他们二人之上的，已经不仅仅是神的力量了，而是自然法则的力量。自然法则之中，人与妖是无法对抗神的，在碰到神的力量时，他们体内的灵力会紊乱四处冲撞，他们能使出的术法威力大大减弱。
    刚刚姜芜受到的那一击，似乎有黑气堵在了姜芜的经脉之中，她一使术法就感觉体内的气血在倒流，刮得五脏六腑生疼。
    每一辈子，他都要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吗？
    他似乎是个没用的废物。
    萧茕从雪地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的骨头似乎已经裂开了，随时有碎掉的可能，五脏六腑大抵是也被伤了个彻底。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冰冷的雪地里站起，一瘸一拐摇摇晃晃的走向姜芜。
    死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
    不管是被刀剑插入身体，亦或是服毒自缢，又或者是焚烧和溺死。在快要濒死之时，人求生的本能会被最大限度的激发出来，这段时间，能清楚的感觉到疼痛和窒息。
    你都经历过两次这样的痛苦了，这一次，用我的命，来换你一线生机。
    萧茕挡在姜芜的身前，伏下身子，露出自己的爪子和獠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俨然一副进攻的姿态。
    “我说了，除非你杀了我。”
    “否则你别想动她一根手指。”